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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宫中明德寺的钟声远远传来,勉强将陈旧破败的西苑连缀在庄严广大的秦宫之中。
她那样熟悉明德寺的那只巨大铜钟浑厚的声音,那钟声和五年、十年前相较都未有丝毫改变,仿佛从太初之时就这样响着,让人有种永恒安宁的错觉。
“陛下想必也会明白。”
幼帝发出一些粗哑的声音,表示他虽然不明白姐姐的困扰,但愿意体谅她。
“只要我还活着,我会保护陛下的。”
她跟幼帝保证,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我很弱小。”
去保护这个残疾的手足,好像是她对背叛亲族的一点忏悔。
“所以,陛下可否不再生我的气了?”
得到幼帝的回应,她站起身来。
“最近有劳九儿。”
她笑了笑,又向着幼帝说,“九儿这样用心,陛下可否给我的九儿一些封赏?”
就在征和五年的十月,在长公主的主持下,她身边那位以书法闻名的侍女被封为尚宫局司记女官。
同月内,朝廷开始为幼帝遴选皇后。
如今没有皇帝本人的参与,政事大半在两省的公署中讨论,甚至有时在卫渊的私邸中商议。
因为皇帝不再出席,那位公主便也不再旁听,只有经她举荐的幕僚纷纷出任两省职务,替代了她的职责。
对守旧的臣子而言,没有了“女流”
的在场令人放松,但朝会终于变成了权臣的私会,他们反而有些怀念那位公主沉默着立在御座一旁的日子。
但许多人仍然相信公主对卫渊的影响,因此一些有志于让自家女儿成为皇后的家庭,开始派出女眷频繁探访这位公主。
她恹恹地欹枕而卧,十月里便拥着白狐褥子,青丝委地,面容上半点脂粉未施,虽然强作憔悴支离的病容,却没有几分说服力。
卫渊刚刚结束议事,见她强作病容、百无聊赖的模样,笑道:“作成这般西子捧心的样子,一样免不过别人聒噪你。”
“真是作茧自缚。
我说病,她们反倒一定要探病。
无休无止,教人头都发昏。”
她忍不住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一旁,似是在想他自己的心事,她便娇慵无赖地蜿蜒到他膝上。
他微笑,慢慢以手指理她的鬓发:“看来和她们比,我的面目也好看些了。”
他们各自为各自的心事疲惫,于是都默然不语。
“我既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选皇后,也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废人的皇后。”
她忽然说。
“不只是皇后。
‘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
卫渊带着讥诮的表情背诵了一段《礼记》,又问,“殿下将圣上称作‘废人’,请问我是否要治殿下大不敬之罪?”
“还有,”
卫渊又说,“我这样关心圣上,殿下不感到高兴吗?”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即使幼帝是她的半个手足,她也对那位即将被选中的“皇后”
充满同情。
要陪伴着那位西苑陛下度过余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可以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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