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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真是可耻。
到目前为止,我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却一直与它“若即若离”
——生为宜兰人,我却“近庙欺神”
,至今还没到过太平山;生为台湾人,也未曾环岛旅行;专程到某风景区住几天的雅兴,竟是高中和大学时代参加自强活动才有的闲情。
有好些年,满腔流浪热忱地飘荡在异国,只怕我对巴黎、纽约、东京和伦敦,都比对台湾的任何一个城市熟稔一些,包括没有捷运时的台北。
当上班族的那段日子,即使生活在台北,每日也只是走着相同的路径,像只报时鸟般上班打卡,把精力用尽时就无言地回家,住处也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每年期待的是短暂的假期,得以远走高飞;真正的生活对我来说,曾经只在遥远的地方,仿佛异乡才是心灵的故乡,走在陌生的路上才叫做“玩”
。
写着这一片土地上可能发生的故事,并非不关心故事的场景,而是因为孤单。
所有的生活围绕着写作打转,生命中不知有多少时间,活在稿纸或电脑前面,暗自拓展虚拟空间、耕耘秘密花园。
曾经,生活是苍白虚弱的一团模糊光影,所有的情感关系都因不善处理而陷入纠葛和两难,年少的我好像只有离开这一片土地,到一个完全无人熟识的地方,才能自我释放。
开始学潜水和陶艺,尽管没有成为专家却有了另一种欣赏这块土地的角度,也有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旅行,由逃避变成分享。
不再孤僻的我渐渐能领略,为什么大多数人旅行喜欢呼朋引伴。
在说着相同语言的地方,找到有共通旅行语言的人,确是一种乐趣。
一个把“现在”
活得最好的女人
潜水让我看见台湾海域的鱼族之美,在跃入海中的一刹那,顿时体会禅坐入定般的空与静。
而陶艺旅行中最令人回味的记忆,则是和自己错过的生活相遇,日后回想起来,总像一次又一次地免费品尝着最美味的怀旧料理。
有一次,做陶艺的朋友邀我一起到三义。
一个年轻的陶艺家刘小评在三义胜兴报废的老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小咖啡馆,取名叫“还原仓房”
。
那是她的工作室,也是她的家居。
这位陶艺家挺有个性,必得先预约时间,否则恕不招待。
我们绕了好些小路,才找到住址。
难找的原因是,房子前面并没有所谓的门径,仿佛隐没在杂树荒草之间,拐了个弯之后才发现它的堂奥——好大一栋架高的建筑物。
一位年轻女子以她的大气魄修筑而成的。
本来是一栋茶叶工厂,多年来无人打理,由她将废弃屋承租了下来,盖了属于自己的柴窑和工作室。
屋内挑高宽敞,手工制的落地窗使得屋子内外并无隔阂,一切家具则来自木雕艺术家的热情襄助,古朴而大气。
我喝着冰凉的菊花枸杞茶,开始欣赏她点点滴滴的巧思。
头颅大的芭蕉花放在她的陶盘上更显雅致,枯木也在陶瓮中各自峥嵘,窗外石壁上的青苔也成了自然天成的装饰,我见过出自名设计师的豪宅无数,但没有任何一栋房子,比她的房子有韵致。
或许,自己亲手盖的房子,就像人手捏制的陶杯一样,足以为它的独一无二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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