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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第112章 凌苑旧事二（第1页）

张毓瑾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元沅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她在笑，带着一种嘲笑的姿态，可是张毓瑾知道，元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在害怕，一种古怪的害怕，这种害怕不是表现在脸上，不能诉诸语言，甚至无法宣泄，而是刻在了她的骨血里，与她严丝合缝，如影随形。

可怕的是，她根本无力挣扎，因为那是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因为那些人与她血脉相连，是她的骨肉至亲。

“你那时候多大？”

张毓瑾开口问道。

元沅转过头看向她，答道：“五岁，刚刚能够记事，我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凌肃宛抛弃了我，在梦里，我见过无数次的场面，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总有些痕迹，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就发生在那个地方，就发生在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地方，我的后脑勺有一块伤疤，这也是一处铁证，我亲眼看见……凌肃宛把她推了下来……”

她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伸出双手，眼眸中像是泛上一层血红，慢慢的，慢慢的染上洁白的手指，猛地紧闭了双眼，鼻息间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带着罪孽的血腥气息，她捂紧了鼻子，憋得自己满脸通红，几乎快要窒息，才放开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狠狠地咬着下唇，感觉到了疼痛，原来，她还活着，于是，就要活生生的来经受着这些。

她蓦自讪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还会这般害怕……是的，是害怕！

害怕摆脱不了命运，重蹈于婉婷的后路，万劫不复？

张毓瑾定定的看着她，想要去碰碰她，却又不敢，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元沅这般神情，只能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平复过来。

元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说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应该那样对他的。”

元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的凌苑，记忆中，他总是爱把她抱在腿上，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气，听她弹钢琴，弹古筝，给她讲故事，带回来新奇的玩意儿，说实在的，凌肃铭待她向来极好，只要是她想要的，凌肃铭都会千方百计的为她找到，有时候连外婆都看不下去了，可凌肃铭却笑着说道：“女孩子嘛，就是应该骄矜一些，多宠着点儿。”

可这疼爱里又包含了多少亏欠与愧疚，如果当年没有凌肃铭，那于婉婷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可是就算是没有凌肃铭的推波助澜，她的父母也注定会抛弃她，因为这世上依然有着于婉婷。

谁是谁非，谁予谁绝，她已无力再去计较。

总归已经过去，凌苑也早已回归安宁，只是，那里真的成了一方传奇，再无人生存在那里。

她收回心神，感觉脸颊仍然有些疼痛，她把毛巾递给了张毓瑾，张毓瑾蹲的有些腿麻，揉了揉才进洗手间，又给她换了一条冰冷的毛巾，她敷在脸上，轻嘶了一声，张毓瑾也跟着轻嘶了一声，好像痛在了她的身上。

元沅笑了起来，看着她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程禹诺。

上次她被程禹诺撞伤了下巴，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轻嘶的声音犹在耳畔。

一想到程禹诺，元沅顿觉心中一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让她欣喜的，那就是程禹诺了，为什么会爱上他？她也不明觉厉，仿佛是第一眼，就注定了沉沦，不过那时候的程禹诺，还只是一个被印在海报上的愣头青，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就觉得那是一缕暖煦的阳光，猝不及防，不可预料的照亮了她整个生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伴随着嬉笑怒骂，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她是活着的，只是以元沅的身份活在他的身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张毓瑾看她笑了，再不像刚才那般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坐上沙发，揽过她的肩，如同从前两个人在那间出租屋里看电视剧，亲密无间。

元沅用毛巾捂着脸，哀叹了一口气，才说：“我这样……明天能消肿吗？要是被阿诺看见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

张毓瑾更加用力的将她揽紧，心中缓缓一阵暖流，多好，这丫头还有程禹诺呢。

她说道：“那要不多在我这里待两天。”

元沅耸了耸肩，说道：“我倒是想呢，你不知道，他就是个醋坛子，我要是不回去，他明天就能冲到你家里来要人。”

张毓瑾呵呵笑了两声，再不说话，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元沅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看着她坐上阳台，点燃的香烟在夜里猩红的像只野兽发怒的眼，烟灰泛白，被窗外的微风卷起四处飘洒，犹如折翼的蝴蝶一般，飘飘扬扬的坠落在地，这个时节的风是冷的，寒冽入骨，张毓瑾身着单薄，却倔强的不愿意颤抖，咬紧了牙齿，在烟蒂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元沅唉叹了一声，不知道这时候她是想起了谁，夏彦恺？还是凌肃铭？

张毓瑾遇到凌肃铭，那么她，就注定沉沦。

其实元沅只见过夏彦恺几次，那个像夏阳一般暖煦的男人，如神般的降临在张毓瑾的身边，又如同鬼魅般的离去，来无影去无踪，却给张毓瑾留下了这辈子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自从夏彦恺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人再敢在张毓瑾面前提起他，可是所有熟悉张毓瑾的人都知道，夏彦恺是张毓瑾的毒，深入骨髓的毒，没有解药，永远都解不了。

夏彦恺和凌肃铭……应该是像的吧，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像，融冰暖雪，她尚且不知道张毓瑾见到了凌肃铭哪一面，可她笃定的相信，张毓瑾一定是爱上了他，那么自我骄傲的张毓瑾，从来没有私下来与别人吃过一顿饭，可是她却没有拒绝凌肃铭，多少是因为凌肃铭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