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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惟双手微微战栗,轻碰了下血肉翻起的伤口,小心翼翼把灵力浸润进去。
以身相代可能是从古至今全天下最冷僻、最罕有人知的法术了,不仅所需灵力极大、符箓复杂几近失传,还必须由承受伤害的人心甘情愿亲自施法。
一旦法成,被保护者所受到的所有严重伤害都会被转移给施术者,哪怕神魂俱灭或一剑穿心亦然。
这法术一旦起效,一个时辰内符箓就作废,再用必须重新画。
所以宫惟手腕内侧那个淡金色的徐字稍后就会消失,但滚烫的温度却已经侵入了血脉,四肢百骸都被烫得发抖。
极度的恐惧和悲伤仍然如针扎般,刺得他太阳穴都一抽一抽地疼。
为什么我这么难过?他想。
乱七八糟的念头涨得脑子发晕,过了会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那不是他自己的情绪,而是徐霜策。
——徐霜策竟然在深深恐惧他这个假冒的“向小园”
会死!
仿佛被飓风卷走了全部心神,宫惟空白地僵在那里,突然感觉到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眉间,登时狠狠打了个激灵,一下抬起头。
徐霜策面容平静,从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大拇指腹按着宫惟眉间气海,将汹涌澎湃的灵力灌注进去,纯粹、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顿时洗刷了宫惟全身受损的灵脉。
“……师尊……”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面贴着面,徐霜策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宫惟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对面传来的强烈感情炙烤着,他怔怔看着面前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少顷才不知所措道:“我……我感觉害怕。”
徐霜策问:“怕什么?”
我感觉你害怕我死,这是宫惟最不假思索的答案。
但紧接着,他又觉得不对。
上辈子他不是没有亲眼目睹过死亡,也不是没见过死者亲属崩溃恸哭,但那痛苦对他来说像是隔着层纱,隐隐约约地“看”
不真切,也就更加不懂。
直到此刻他坐在徐霜策身边,亲眼看到自己手上画着以身相代符,亲手触碰徐霜策炙热的血肉,一种更加深沉、厚重、溺水般窒息的情感漫过心头,每一丝剧痛都清晰可辨。
那并不是对死亡本身的畏惧。
“——你害怕的是什么?”
徐霜策略微加重语气。
某个答案隐隐从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呼之欲出,宫惟感觉心在喉咙里跳得厉害,张了张口却挤不出一个字,半晌仓促地移开视线,沙哑道:“我……”
他咽喉攒不自觉动了下,才掩饰地长吸了口气,说:“我怕师尊……受伤了。”
徐霜策静了片刻。
每一丝等待都极其漫长,良久他才听徐霜策平静道:“小伤而已。”
“……但我从来没见过师尊受这么重的伤。”
“更重的伤是看不见的。”
宫惟并不完全明白,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怔怔地坐在那里。
“刚才我看见那鬼修了,”
徐霜策默然片刻后,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
“它能穿梭于虚实之间,靠的是数块千度镜界碎片,因此实力受到了极大压制,但仍能看出原身武力极高,且境界非凡……甚至能与三宗抗衡。”
“你在沧阳山的时候它不敢进璇玑殿,从定仙陵出来后它不得上金船,应该是这些地方法力绵延上千年,对它来说仿佛一层天然屏障。
但宴春台是柳虚之用数十年时间从荒山改造而成,它丝毫不忌惮乐圣,又恰逢你离开了我身边,这个空隙对它来说值得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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